斯人已逝(1 / 2)

斯人已逝

“杠精”收起了嘴角。

刚刚于非晚那句话实在是太过笃定,让他甚至对自己的答案有了动摇。

他不信邪似地盯着坐在桌前的安王。可他喝完那口茶之后便再无其他的动作,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背依旧绷得很直,但是双目无神。

和先前那个笑音朗朗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杠精”指着他,对于非晚说:“还有什么故事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故事?”他走到于非晚面前,以猖狂而又幸灾乐祸的口吻指着他的鼻子,“你承认吧,你的答案就是错的,别挣扎了,你看看周围那些人,你看看他们求生的眼神,他们好可怜哦!都是被你害的,是你,让他们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你要为你的狂妄自大负责,你要为他们即将到来的死期负责!”

“杠精”还欲继续说下去,手腕却被人死死攥住了,他吃了痛,“嗷”地叫了一声。

郁时升捏着他的手腕,把他指着于非晚鼻尖的手硬生生拉开,他听起来怒气很重:“结果还没出来,轮不到你在这里说话。”

于非晚稍稍往郁时升那个方向偏了一点,看着那个“杠精”,不带一丝情绪:“这么着急干什么,急着迎接你的死期么?”

“你!”那人怒火中烧,觉得于非晚实在是不可理喻。

“哎哎哎,他动了他动了!”人群中之前同于非晚和郁时升一起进密室的新人忽然高喊起来。

众人顺着他所说的,朝安王看过去。

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包草药,他把它们倒出来,放在手心里。

安王久久地盯着手上的东西,终了,叹了口气。他毫无征兆地笑了一下,接着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嘴里。

他面无表情地嚼着草药,绷直着的身子一瞬间垮塌,他全身都在抖,手里的草药没有拿稳,掉了些叶子在地上。

于非晚看了一眼,那些草药和他在之前在书房里看到才女放在杯中的“毒草”很像,只不过叶片更宽,纹路更繁杂也更清晰,白色的叶脉像白网一样覆盖在深绿色的叶面上,仔细看还能看出来它们的凸起,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看清这些叶子后再擡头,发现两行液体从安王眼眶留下来。

但流出来的并不是眼泪,而是......

血!

他像是在哭,哭得撕心裂肺,泪水同血水一同滚下。接着,鲜血又从他的嘴角流出,再然后就是鼻子耳朵.......

血腥味在茶室之间蔓延,不出多时,安王的眼神开始变得恍惚。

他边哭边笑,嘴里念叨着:“我不是......不是你们的傀儡......也不是你们的......工具.......”

就在安王即将倒下的时候,茶室的门忽然被撞开,太子进来,飞速跑到安王身旁,他问道:“弟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安王没说话,废着全身力气撑开眼皮看着太子,只是笑。

“不就是个女子吗,值得你这么作践自己?”

太子讪笑,蹲下来和安王平齐,歪着头看他:“你啊,就是喜欢什么事情都做到绝路,非黑即白,太过执拗。你不是很爱那女子么,不是坚定她会同样爱你么?现在怎么不信了?”

安王此刻已经没劲说话了,于是太子继续讲下去:“我其实没有跟才女说,父皇废了你安王的身份,也没跟她说杀了你就能逃避朝廷追捕。”

“我跟她说的是,你要去和亲了,之后不会再回中原。”

“我本想利用她对你的爱,让她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所以给你下毒。”

“哪想到最后了,她还是不忍心伤你,把毒草藏起来了,没想加在给你的茶里面。”

“不过你说巧不巧,这世界上能控制画上的人的又不止那女子一个,东宫的那些术士也会啊!”

“于是我就让他们操控那女子画出来的仆从给你下药。那晓得你还真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我可是没有想到哦,你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安王动了动唇,声音虚弱,混着沙哑和带着血腥的粘腻:“骗子。”

“哦是是是,”太子站起身,背着手,“我是骗子。”

“但是你要知道,你心爱的女子,会因为你这么做,坐实了杀头之罪啊!”

太子对上安王绝望的眼神,怜悯地说道:“你少年时头悬梁锥刺股,没日没夜学习兵法和策论,却亲眼看着父皇把你的权力架空,成为朝堂政治的工具。现在呢,眼睁睁看着你心爱的姑娘,因为你的无能和猜忌,摊上杀头之罪。”

“弟弟,可笑不可笑,你这一辈子,什么都守护不住。”

安王盯着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现在的他实在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他最终撑不住,吊着的一口气在瞥见才女进入茶室的时候断掉。

这时候的太子已经躲起来了,才女又着急看着安王七窍流血,所以没有察觉到这个房间还有第二个人存在。

安王死的时候好像对才女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但是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注意到。

于是这句最后的道歉就沉寂在时间,沉寂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跨越了很多年,终于被无意间进入清净道的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