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这是老子的!”景启急得跳脚,护着自己的烤鹿肉不让人碰。
枯木成堆,在架子下噼里啪啦的烧着。
南箕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景启,总觉得哪儿里不对。
风过松海,激起万层碧波,清冽的松香在跌宕起伏间越发浓郁,流云随风远去,露出了皎皎圆月,朦胧月晕柔和了天穹,将夜色化作海色,深沉的蓝从天之尽头缓缓荡来,冲洗的整片天域不见一点杂色。
星辰似闪着荧光的雪贝,散落在这片海中,漫天星光铺满整片天穹,望之令人震撼。
南箕痴痴看着,一刻也不舍得眨眼。
景启在他身后敲了敲木架,烤鹿肉滋滋往外冒着的油随着敲击坠入火堆中,只听碳火中传出几声嗞啦,火光在夜色中闪烁了几下。
“不过是说你一句就恼了!”景启抱着胳膊负气似的嘟囔着“又不是真不给你的吃,说句好听的能掉你一块肉还是怎么着!”
南箕转眸看向景启,适才发现他心中的不对到底出在了什么问题上。
眼前的是少年时的景启。
景启摸了摸脸,奇怪道“看什么?我的脸怎么了?快过来吃!再愣神就焦了!”
南箕轻笑一声,心中顿时明了。
若非是梦,景启怎会对他如此好。
年少的景启眉间透着青涩和嚣张,他是少年将军,自统领三大营以来捷报不休,所向睥睨,这份傲慢该他独有。
“给你看个宝贝!”景启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瞧里面装的是颗粒状的雪白碎末。
边关贫苦,三大营也不富裕,这小小一包价值不菲。
南箕坐到他身边,问“哪儿来的盐巴?”
“从老羌那偷得。”景启咧嘴一笑,得意的挑了挑眉“这东西他平日都是锁着的,我让山丹偷了他的钥匙,来,快尝尝!”
鹿肉烤的外焦里嫩,上面滋滋冒着油花,盐粒洒在上面,顷刻间便化开来,带有一丝苦涩的盐味使得肉香变得更加饱满醇香。
南箕小心翼翼的捧着,不舍得吃。
“吃啊!烤肉凉了就不好吃了!”景启也割下来一块肉,吹了两口就丢进了嘴里。
南箕“你怎么不撒盐巴?”
“这东西金贵的很,哪儿能吃一口撒一下。”景启被肉烫的只哈气,口齿不清道“一会我想吃了再放,你快吃啊!”
南箕吃了一口,景启兴奋的凑了过来,问他“好吃吧!放了盐味道就是不一样,对不对!”
“嗯......”
其实南箕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但扑到自己面前的那双眼睛实在是太亮了,不由得便点了头。
“我就说很好吃!”景启从架子上又割了一块肉下来,撒上盐,放到他面前“多吃些!多吃些!”
南箕“你是不是不舍得吃盐?”
“只是盐而已,有什么不舍得吃的!”景启嚼着肉,一脸无所谓道“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南箕捧着肉,突然叹了口气“还是现在的你好。”
油盐在民间是寻常物,但在边关却是异常珍贵,景启若是得了,从来都不舍得吃,多少都是留给他。
景启哈着热气,快速嚼了几下,咽下肉问道“什么叫做现在的我好,我什么时候不好了?”
南箕拾起一根树枝,挑了挑架子下的火堆,声音闷在噼里啪啦的火光中“以后的你就不好。”
他像个被人丢弃的小猫,可怜兮兮的蜷缩在摇曳的火光中“你不要我了。”
年少的景启一脸不可置信“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你是阿箕,是我的军师,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南箕拧开了酒壶,这酒当真是烈,不过闻闻,他便已有醉意“骗人!你就是个说话不作数的大骗子!”
南箕醉在酒香中,像个吃不到糖的孩童,气囔囔道“明明就是你!你不要我了,你还打我!你抱着别人,与他一起回了家,你还堵死了我们的地室,我还听到靖王与你密谈,说要给你娶个娘子,你没有拒绝,你没有!”
南箕越说越气,举起树枝抽在他身上,抽得他哎呀哎呀的直喊疼,南箕边抽边骂他“就是你!就是你!你个没心肺的东西,你还敢打我,我娘都没有打过我,你还敢打我!你抱着那狐貍精,当着满大街人的面打我!还敢不敢打我了!还敢不敢!敢不敢!”
树枝啪嗒一下断成了两截,南箕索性丢了,攥紧拳头就招呼上去,景启被他压在身下,结结实实挨了顿毒打。
泄了火后,南箕甩着发麻的手坐在火堆旁,醉醺醺的嘀咕着“这样着实不错,揍了人还不至于被九王爷发现,不错!”
少年景启挨打挨的委屈,鼻青脸肿的坐到了火堆的另一旁,远远的躲着他,南箕目光一转,他便吓得一哆嗦,又远远的挪了一步。
“你!”南箕恶狠狠的问他“还敢不敢不要我了!”
少年景启隐在火光中,南箕只能隔着摇曳的火苗看他凌乱的发髻。
“真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过了许久,火堆的另一头才传来声音,少年景启擡起了眸,顶着一脸淤青,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他在酒香晕眩中与他对视,少年景启开口说“虽然不晓得你怎么了,但你听好了,你是我的阿箕,我们永远”
“阿箕!”
南箕睁开眸对上一张关切的脸。
“你终于醒了!”景启将帕子拧的半干,放在了他额头上“你忽的便起了烧,我给你用了药也不见效,烧到后来你竟然浑浑噩噩说起了呓语来,亏得叫醒了你,不然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梦中情景犹如前尘,遥远而模糊,他记不清细枝末节,只记得少年景启看向自己的目光,还有曾经他对自己的好。
窗外倏地起了风,枝叶胡乱的怕打在窗上,几滴冰凉飞溅过来,落在南箕手背上,景启慌忙起身,只见闪电从夜色尽头急追而来,带着山倒石裂的巨响横穿整个天穹,刹那间整片天空亮如白昼,景启的身影也在这刺眼的寒光中变得模糊。
百年老树在风中摇晃的厉害,渐有折断的征兆,景启刚到窗边便罩面淋了一阵斜雨,他晓得这场雨必定不小,关上窗道“这雨不晓得几时停,今晚就留下”
熟悉的胸膛抵着后背,南箕的手揽过景启的腰,叹息声贴耳传出,带着一丝烫落在景启的脖上。
景启一动不动的僵在那,目光越过黑暗,有些慌乱的看向夜幕尽头。
神情态度都可以伪装,唯独身体的反应伪装不了。
南箕只觉自己被梦中那坛酒醉得不轻,即便是醒了来,脑中还是晕的,他将人困在怀中,滚烫的唇擦过景启脖颈,电闪雷鸣中,他听到了景启压抑的呼吸,看到了他侧脸荡开的红晕。
不只是景启,南箕这会也热,这种热不是起烧时难受的热,而是从骨子里冒出来,透出赤裸裸贪欲的热。
发烫的唇在脖上摩挲,南箕沙哑着声音,亲昵的喊了一声慕寒。
怀中人未有回应,老实的像个木偶。
“将军”南箕抱着人,撒娇似的亲吻着,在他脖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滚烫的吻“你曾说污与浊本该共世,而现在,可愿与我同尘合污?”
景启知道他说的是空忌街的事,但脱口便道“你本清明,何来的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