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一百零八章:你也有今天
◎依我说你这种人就该承受一点社会的毒打,免得小脾气还挺横◎
纪桓被沈知书带来的消息砸蒙了。
抱着陆云琛连夜就赶到了最近的乡镇投宿, 帮陆云琛换下那身带血的衣服时,才发现陆云琛身上添了不少的新伤,几处贯穿伤看得更是令人心惊。
关于兽圈的细节, 纪桓不得而知,只是在离开玉兰山摧楼在楼主面前提起过那个化真期的修真者的事情,楼主那时脸色变了变却未透露太多,之后纪桓便听闻玉兰山催楼的楼主以在外寻觅灵兽为由拒掉了几次仙盟大会的相邀, 似是想与其他仙盟慢慢划清界限。
纪桓端来热水为陆云琛擦拭身上的血迹,麻布轻轻擦过那些新结痂的伤口。
“这里很多事跟我看到的不一样,就连你也跟我看到的不一样……”纪桓将带血的布浸入热水里搓了搓,目光依旧落在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上。
他拿起麻布擦到小腹时, 指尖落在了陆云琛腰腹上的剑口,紧起了眉心。
就这样的贯穿伤足有五处,最要命的一处,落在了陆云琛心脏附近, 那道剑口只要再稍稍偏一寸就能穿过陆云琛的心脏。
正在这时, 纪桓的手突然被陆云琛握住, 他擡眸正对向陆云琛的视线。
陆云琛拉开纪桓的手, 和衣坐起:“你想干什么?”
纪桓望着陆云琛沉默了两秒后, 在陆云琛眼前摆了摆手:“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陆云琛没有说话, 看着纪桓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松开纪桓的手,坐起身将里衣系好后,顺手拿起放在床边的外袍披上,起身便要往屋外走。
不久前两人还在猎户家喝肉汤, 吐了几口血后, 连之前在一起相处的过往都吐干净了?
纪桓快步走到陆云琛面前, 身子往大门前一挡:“你又不记得了。”
眼前陆云琛衣服扣得板正,目光冷厉,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只见他冷着脸动了一下指尖,纪桓想起山中那些从地上拔起的冰剑,不由闭上眼睛缩起脖子。
等了一会,疼痛没有,身体也还能动,只是陆云琛的脸色阴沉了不少。
纪桓立马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擡手戳了两下陆云琛的颊面,又赶忙收回手,如同摸了摸老虎的胡须,目光一直打量着陆云琛这只大老虎接下来会不会咬自己一口。
没过多久,陆云琛的脸更黑了。
纪桓看着陆云琛垮着脸的模样,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剑阵呢?不会是卡住了吧。”
这句挑衅刚说完,陆云琛一拳挥向纪桓,结果是被擅长近身格斗的纪桓以绝对的优势制住后,被捆好丢到了床上。
身为天之骄子的陆云琛怕是从出生起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在床上挣扎了一下,竟试图自绝经脉。
然后一个剑阵都使不出来的修真来,果然也没有能力运用灵力把自己给废了。
纪桓坐在床边看着陆云琛求死不得的样子都有点想笑:“小瞎子那会我看你还挺得意的,依我说你这种人就该承受一点社会的毒打,免得小脾气还挺横。”
“你想做什么?”陆云琛冷冷地看着纪桓,气势上倒半点不弱。
之前那个陆云琛记忆还停留在刚登上宗主之位上,岁数不算太大,虽时常有垣珩天那群人给他使绊子,虽然隔三岔五就想法子伤他性命,那个时候他自身实力不弱,恐怕只是把杀不死他的手段当做了一些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玩意。
可再次醒来的他,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要比上次见到他更成熟一些。
纪桓道:“廉贞长老。”
“你们还想做什么?”
果然!是在玉衡仙宗做廉贞长老的时候,这个时间点的陆云琛有几乎会把日子耗在闭关修炼上。
书中没有提过陆云琛曾被任命为玉衡仙宗的宗主,自也没有说明是因为哪一件事让陆云琛不得不从宗主的位置退下来,纪桓只能依靠这些日子里得到的信息,拼凑出一个大概。
除去陆云琛师尊下落不明和祁南枭叛变这两件事,还有一桩大事就是栾承刑与魔修私通,当时栾承刑就是因为这件事被逐出玉衡仙宗的。
一个因巨大过错被逐出门的弟子,竟没有被废掉根基,依旧能修习玉衡仙宗的术法……
“你是为了栾承刑的事情才让出宗主之位的吗?”
纪桓话刚说完,解开了陆云琛身上的束缚,一把将纪桓按倒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把仅有小拇指长短的骨刀对准了纪桓的咽喉。
纪桓躺在床上,想到上次见面陆云琛还是提着一根木棍指着他的喉咙,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这又是藏在哪里的凶器,衣服换了都能摸出一把小刀来,真给你能耐坏了。”
陆云琛用骨刀边缘抵住了纪桓颈部的大动脉,刃口只要往那柔软的颈部压下去,热血立马就会从颈部喷涌而出。
这一次,陆云琛找到了能一击夺命的地方。
“我为何会在这?你又为何会知道玉衡仙宗的私事?”
纪桓一点都不急,好像那个压在床上被刀抵着脖子的人不是自己:“那你原本应该在哪?”
“在仙山洞府中闭关修炼……”陆云琛说完,慢慢将抵在纪桓咽喉处的刀刃收回,“不对,哪怕是垣珩天也不可能闯入洞中结界。”
凤凰蛋吸食陆云琛的魂力,把陆云琛吸得记忆错乱,也没让陆云琛失了智。
正在陆云琛愣神之际,纪桓一个极快地反手把陆云琛压回到床铺上,把那把骨刀抢走丢在地上后,他用膝盖抵着陆云琛的后腰,用一只手压着陆云琛的腕口,另一只手在陆云琛身上搜寻着。
被纪桓强压在身下的陆云琛又急又气,这现下用不了术法不说,这身体重伤未愈,在纪桓手下翻腾了两下就没有了力气,只得任由纪桓将他从上到下自己细细摸了一遍。
“应该就藏着一把骨刀吧……”纪桓喃喃自语着,手又顺着陆云琛的后腰往下寻摸,摸着摸着,手碰到胯间某物时,他明显能感觉到身下的人僵了僵,立马把手收了回来,“没了没了,你说你安分一点,就凭我俩这些日子的关系,说什么都不忍心让你吃苦头的。”
陆云琛感觉到压在身上的挟制松了,急忙从纪桓身下挤了出来,双眼愤愤地瞪着纪桓,呼吸粗重,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纪桓道:“你现在还不如瞎了的时候惹人喜欢。”
陆云琛冷哼了一声:“我用不着你来喜欢。”
哟,闭关时期的陆云琛那小骄傲的模样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纪桓看着陆云琛垂眸把衣服上的褶皱拉平,模样一板一眼的,倒有些像是虐文里那些嘴硬心软,为了大义让徒弟受委屈,做了不少掏心掏肺的事情,就缺了一张嘴的清冷师尊。
想到这些纪桓不由捏了一把陆云琛的脸颊:“没想到你还有那么装模作样的时候。”
陆云琛拍开纪桓的手,冷声道:“别碰我。”
纪桓又捏住陆云琛的脸,没给面子地好好揉捏了一番,看着陆云琛现在又用不了术法,又没办法从物理上压制他的模样,心里畅快得很,像是把这些日子都积攒的不快,都宣泄在了这个时候。
看着陆云琛又推不开他,又不能拿剑阵刺他,被困在床上被他搓圆搓瘪,揉捏的眼睛都红了,纪桓两手挤着陆云琛的脸颊道:“不只碰了,还揉了,你不服气的话跳起来咬我啊。”
陆云琛想要把纪桓的手从脸上拽开,可对方手上的力气大得很,他越是想让纪桓松手,脸就被捏得越疼,最后气得只能放下手,眼神愤愤地瞪着纪桓。
换作那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小仙尊,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有一口气,哪怕吞下妖丹,做一只在纪桓面前俯首称臣的妖奴,也不会露出半点受辱的表情。
不像是现在,还带着身为天之骄子的傲气,又少了刚登上宗主之位时的柔软。
所以文中祁南枭和任迁慢慢走近的原因,有一部分是陆云琛整日埋在洞府里苦修想要见一面比登天还难,另一方面随着年岁的增长在栾承刑的事情上受到打,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虽然他依旧会为祁南枭做很多事,可却不再是那个会亲自握着祁南枭的手教他写字的师尊。
那个敢凭一己之力在众仙门面前护下祁南枭母子的少年,也在被岁月慢慢蚕食。
陆云琛之前说过,他年少时做过很多荒唐事,又受师尊宠爱,活得潇洒自己。
这时候的陆云琛应该是无望找回尊师,又得护着师姐师弟和祁南枭的安危,不得不把自己逼成这副模样。
纪桓轻叹了一口气:“态度放软和些,你这样落了难是要在别人手底下吃亏的。”
没多时陆云琛放弃了挣扎,也不再用满是怨愤的眼睛瞪着纪桓。
纪桓松开手,看着陆云琛脸上两个红印子,暗暗埋怨自己刚刚下手太重了点,轻轻摸了摸陆云琛的脸颊:“别激我了,我现在还因为你肚子藏着秘密气着,你这样我真忍不住收拾你的硬脾气。”
陆云琛冷声道:“你也只能仗着我现在这样对我动手。”
“不服气我们再来呀。”纪桓挑了挑眉,有点能理解为何书里那些人不直接办了陆云琛,就等着陆云琛自己低头。
毕竟谁不想看见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自愿低下头在他们脚边求着承欢。
纪桓在魔族见过他们给陆云琛下烈药,药性哪怕会把陆云琛活生生催死,恐怕也看不见陆云琛在地上恳求被爱抚的丑态。
所以哪怕明知道论体术他的实力跟纪桓有着巨大的悬殊,他还是和纪桓动起手来。
两个人在房间里扭打了七八回,陆云琛也被纪桓制服在地上七八回。
动静大的,就连赶上楼来一探究竟的店小二,都不得不竖起拇指夸两位客官会玩。
第九次时,陆云琛实在没有了力气,额角的汗液浸湿了他的发丝,他那张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越渐苍白,纪桓才放了海,让陆云琛占了先机。
纪桓躺在地上,陆云琛一手掐着纪桓的脖颈,一手将纪桓的双手挟制住,汗水顺着陆云琛的额角滴到了纪桓的脸上,这样的场面下,陆云琛竟然笑了,没有再继续进攻,松开对纪桓的挟制后,往纪桓旁边一躺,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见状,纪桓翻了个身,用手撑着脑袋看着躺在地上气都喘不匀的陆云琛问道:“不掐着我脖子,要挟我让你出去?”
陆云琛弯起唇角,手背遮掩住眼眸:“我打不过你。”
“刚刚不是都把我按在地上了。”
“那是你让我了。”
纪桓轻笑:“还好还能看出来,不算太傻。”
陆云琛无奈地看了一眼纪桓,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无奈地笑了笑。
“不是刚才还看不上我,怎么打了几架后态度都变了,是被我个人魅力给吸引了?”
陆云琛坐起身来,擦了一把额角汗水:“玉衡仙宗的事情太多,我又闭关修炼了太久,很长时间没有跟外界的人来往,熬过走火入魔后,一睁眼便出现在这里,才会有些过激。”
“离你在洞府中闭关修炼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纪桓说。
陆云琛愣了片刻,瞥眼间见到手腕上的旧伤,像是意识到什么,赶忙扒开自己的胸口,看着胸膛上密密麻麻的鞭伤,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
就算记忆失去了,那些留在身上的印记,也依旧还存在着。
纪桓侧过身为陆云琛将衣领拉回到了原处:“别看了,都是过去的事情,用不着去想,你现在和我一起建立了云雾窟,师姐、师弟都安好,连沈知书都回来了。”
“祁南枭呢?”
提起这个名字纪桓的眼神暗了暗,陆云琛上一次失忆也对他这个二五仔徒弟很是关怀,还说什么要用命给那个二五仔抵罪:“想他干什么,你现在收了一只比那个混账玩意可爱一百倍一千倍的小白兔,山里还有一只十三四岁的小鲛人说在暗狱里得了你的恩惠,哭着喊着要拜你为师,还缺他一个徒弟不成。”
听见纪桓的抱怨,陆云琛垂下眼帘:“他是不是回魔族去了?”
纪桓点头:“回去了,所以像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一开始就应该让天收了他,免得跑来祸害你。”说着纪桓站起身来向陆云琛伸出手:“地上凉,别老在地上坐着,起来去床上坐。”
陆云琛弯起唇角:“没什么的,魔族本就是他的家,他回去也理所应当。”
纪桓一愣,还维持着伸手想要拉陆云琛起来的模样:“你就不怕往后你师徒二人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若他技不如我,我一定会杀了他。”说完,陆云琛握住纪桓的手站起身来。
纪桓看着陆云琛平静的神色,好似那个背弃师门跑去投靠魔族的徒弟不是他亲手教出来的,竟然连一点痛心疾首的模样都没有。
“你该不会是难过的人都傻了,没事,可以当着我的面可以哭出来,我绝对不会告诉栾承刑他们你被人背叛后有多难受。”
陆云琛道:“我对他有救命之恩,有养恩,可他到底是魔族血脉,我既然当初决定收养他,就做好准备承担这些变数。”
与那个刚登上宗主之位的陆云琛说出来的话竟然有一模一样。
时间虽然让陆云琛的性格变得冰冷,也变得更不易相处,可自始至终没有改变陆云琛对事情的看法,纪桓拿不准是因为这些事情只是从他口中说出来,陆云琛没有真实地感受到痛苦,所以才能那么轻松地应对。
还是这中间出了什么让纪桓没有察觉到的变数,才会让陆云琛对祁南枭恨之入骨,甚至连处理问题的方式都与从前截然不同。
陆云琛轻笑:“不会再因为我的事情生闷气吧?我徒弟,我都看得开,你也没必要往心里去。”
纪桓道:“不…不是,你救他教他,不是为了让他脱离魔族,走上正轨吗?”
“我起初并不是为了救下祁南枭,而是想要救下那个怀孕的女子,她只是被魔族之人蒙蔽,才怀了那个孩子,仙门自讪正义之士,却把一个已经被门派废去根基的柔弱女子赶尽杀绝,此事非修道者所为,可我赶到时那女子被激得早产,诞下腹中胎儿后就血崩而亡,收留祁南枭是我答应了临终者的依托,事情既然已经做了,便只能做到底。”
看着纪桓的神色有所变化,陆云琛轻叹了一口气,以为纪桓是觉得他这样做助纣为虐,把带有魔族血统的纪桓放在身边又无心教导:“我从小将他放在身边教养,他依旧还是回到了魔族,若非要追忆,便只能将襁褓中的稚子溺死,才能以绝后患。”
纪桓听着陆云琛的解释笑了:“那他往后无论如何都要回魔族,你真能回到过去,会把他溺死吗?”
陆云琛垂下眼帘,双唇紧抿成一条线,依旧下不了心狠,让祁南枭的生命早早断送。
这时纪桓不由想,如果是那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陆云琛,会从那一刻起就以绝后患吗?还是会像这样一般犹豫不决。
想了想只能是前者。陆云琛能告诉厨房里的少年用死来让兽圈再度开启,就能面不改色地将祁南枭亲手溺死在襁褓里,纪桓甚至能想到陆云琛眉眼含笑,用宽大的手心死死地捂住婴童的口鼻,让那哭声一点点弱下去。
纪桓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望向陆云琛时,对他笑着打哈哈:“就随便说说,时间总不能逆转,我们没必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想和你师姐弟们见一面吗?”
陆云琛看着纪桓无声地张了张嘴,许多疑问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终是看着纪桓点了点头。
纪桓拿着法器走到墙角,不一会法器里就出现了沈知书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