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细雪,如无数钢针般刮过残破的烽火台。凌御潇半跪在结冰的冻土上,指腹轻轻抚过李锐脖颈处深可见骨的刀痕,副将凝固的指尖仍死死扣着染血的羊皮图纸,干涸的血痂将纸张与锁子甲黏成暗红硬块。三百亲卫横尸太行秘道的惨状犹在眼前——黑衣杀手淬毒的柳叶镖穿透咽喉,死者瞳孔收缩成诡异的针尖,嘴角溢出的黑血在雪地上结出靛蓝色冰晶。
"凌将军,别来无恙啊。"阴恻恻的声音裹着冰碴刺入耳膜,惊起墙缝里缩成一团的寒鸦。数十盏狼头图腾灯笼自断墙后次第亮起,幽绿光晕扫过满地碎刃与残肢,将战场渲染成阴森鬼蜮。身披漆黑兽皮大氅的霍崇山踏着积雪踱出,腰间青铜铃铛每响一声,都像冰锥在凌御潇太阳穴重重敲击。月光照亮那张扭曲的面孔时,凌御潇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本该镇守西北关隘的镇远大将军,左颊狰狞的狼形刺青随着狞笑扭曲如活物。
"霍崇山?!你不是在三百里外的......"质问被利刃出鞘的清啸截断。霍崇山摩挲着鎏金狼头刀柄,刀身映出他癫狂的笑意:"冰原马一日夜可奔八百里,小儿科罢了!二十年前那封通敌密折?不过是我蘸着你父亲的血写就!"他仰头狂笑,声浪震落檐角垂挂的冰棱,"神机营战车图纸?早成了我献给狼骑单于的投名状!有了那些能连发十箭的杀人利器,塞外铁骑踏平中原指日可待!"
凌御潇玄铁战靴碾碎半截箭镞,金属断裂的脆响与压抑的怒吼同时迸发。就在他准备纵身扑击的刹那,尖锐破空声骤响,一支雕翎箭擦着耳畔飞过,精准钉入霍崇山持刀的手腕。箭矢尾部猩红羽毛在风中颤动,像一滴永不干涸的血,而箭杆上隐约可见的朱雀纹让他瞳孔微缩。
"霍崇山,二十年了,你果然还在这条不归路上。"清冷女声如淬了冰的刀刃划破夜空。雪幕中,身着银甲的神秘女子踏着薄冰而来,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细碎的冰纹。她手中强弩还冒着硝烟,腰间悬挂的麒麟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身后数十名暗卫呈扇形散开,手中环首刀折射的寒光将战场围得水泄不通。
霍崇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子:"你...你不是死了吗?!"
"拜你所赐,我在暗巷中像野狗一样苟延残喘了二十年。"女子冷笑,纤长手指勾起人皮面具的边缘,缓缓揭开,右颊狰狞的烧伤疤痕如同扭曲的蛛网,从眼角蔓延至下颌,"当年你火烧凌家军粮草营,我抱着最后一袋火种拼死逃出,就是为了等今天!"
凌御潇握紧长剑,剑尖微微颤抖。他注意到女子银甲缝隙里露出的半截红色绳结,与父亲当年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样式如出一辙。"你究竟是谁?"他的声音里带着警惕与疑惑。
女子却不答,将一枚刻有盘龙浮雕的鎏金牌符抛向空中。牌符划过月光,在凌御潇掌心烙下一道温热的印记:"持此牌可调动附近三城守军。霍崇山私通外敌证据确凿,务必将他生擒!"
话音未落,远处山脊传来戚家军特有的号角声。霍崇山见势不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用力掷向天空。猩红焰火炸开的刹那,远处传来密集如雷的马蹄声,地平线上浮现出狼群般涌动的黑影,是霍崇山提前埋伏的狼骑精锐。
"不好,有埋伏!"戚家军将领举着狼毫旗大喊,旗面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凌御潇握紧金牌,感受到金属边缘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他望着天边翻涌的乌云,想起父亲在天牢写下的绝笔信:"真相藏在冰与火的缝隙里"。此刻,寒风卷起他染血的披风,他高举长剑,剑尖指向霍崇山:"列阵迎敌!今日,定要将逆贼的阴谋碾碎在铁蹄之下!"
战鼓撕裂夜空的刹那,十二面蒙着黑狼皮的战鼓同时震颤,鼓面上凝结的血冰簌簌碎裂。声波如实质般扩散,裹挟着碎雪在半空凝成翻滚的银雾,所过之处,连岩石上的冰棱都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凌御潇足尖蹬在断墙上凸起的箭镞,借力腾空而起,玄铁剑出鞘时带起一串火星,在夜幕中划出半轮猩红弯月。剑刃拖曳出的三尺弧光似有生命般扭曲游动,宛如浴火重生的朱雀展翅,尾羽上跳跃的赤色剑芒将飘落的雪花瞬间点燃。
霍崇山狞笑着迎上,狼头刀劈出时带起一阵腥风,刀柄上镶嵌的狼牙发出饥渴的嗡鸣。两柄神兵轰然相撞的刹那,空气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啸,迸溅的火星如同流星坠落,方圆十丈内的积雪在高温中轰然汽化。白雾翻涌升腾,在月光下幻化成狰狞的兽形,又在气浪冲击下炸开,露出凌御潇紧绷的下颌线与霍崇山扭曲的狼形刺青。飞溅的雪粒被高热灼成细小的玻璃珠,噼里啪啦地砸在断壁残垣上,为这场生死对决奏响惨烈的鼓点。
霍崇山连退七步,后背撞碎半截石碣,狼形刺青在扭曲的面孔上活物般扭动。他猛然扯动腰间青铜铃铛,九枚铃铛同时震颤,刺耳的嗡鸣如万根钢针直刺凌御潇太阳穴。凌御潇喉间腥甜翻涌,鼻腔里炸开铁锈与硫磺混合的恶臭,那是铃铛内暗藏的毒烟,与二十年前父亲中毒时的气味分毫不差。
“尝尝狼骑禁术!”霍崇山狞笑着旋转刀柄,狼头口中突然喷射出幽蓝火焰。凌御潇旋身挥剑,朱雀七旋斩的剑意与火焰相撞,空气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燃烧的雪粒如流星坠落,在地面熔出焦黑的坑洞,而霍崇山趁机甩出三枚淬毒飞轮,轮缘锯齿上凝结的冰晶泛着妖异的紫光。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骤起,三支弩箭精准击中飞轮,将其钉入地面炸开毒烟。神秘女子足尖点地掠至凌御潇身侧,银甲上的麒麟纹在火光中吞吐寒芒:"小心他的袖箭!"
话音未落,霍崇山猛然撕裂袖袍,十二道乌光呈北斗七星阵形激射而出。那暗器尾端缀着狼筋倒刺,破空时发出凄厉的尖啸,竟暗含扰乱心神的音波。神秘女子银甲骤亮,软甲表面的麒麟鳞片如活物般片片竖起,她旋身时带起凛冽冰风,十二枚暗器尽数钉入软甲,溅起的火星在银甲上烙下焦黑印记。
还未等众人反应,女子已反手扣动袖中机括。三排透骨钉呈扇形飞射而出,钉头泛着孔雀蓝的剧毒。霍崇山仓促后仰,发冠被钉射得粉碎,三枚透骨钉擦着他脸颊飞过,瞬间在皮肉上划出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溅落在狼形刺青上,将狰狞图腾染得愈发可怖。
与此同时,暗卫与黑衣杀手的缠斗已进入白热化。锁链与弯刀相撞迸发出的火星,与飞溅的血珠在月光下交织成猩红的网。一名暗卫的环首刀劈入杀手肩胛,却被对方反手甩出袖中软鞭缠住脖颈,两人在雪地上翻滚扭打,直到双双被第三者的锁链贯穿身躯。温热的鲜血渗入冻土,与先前的血迹交融,在月光下凝成诡异的紫黑色血痂,空气中弥漫着腐肉混着铁锈的令人作呕气息。
戚家军的骑射手早已结成雁形阵,随着一声呼喝,箭矢如蝗雨般射向增援的狼骑。为首的狼骑将领身披镶满尖刺的黑甲,挥舞着巨型狼牙棒砸翻战马,却冷不防被戚家军小将甩出的套马索缠住脖颈。小将坐骑猛然发力,狼骑将领被拖行在冰雪覆盖的地面上,盔甲与冻土摩擦出刺耳声响,划出长长的血痕,地面的积雪被染成刺眼的红色。
凌御潇趁机踏着尸骸飞身而上,玄铁剑直指霍崇山咽喉。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皮肉的刹那,霍崇山突然弃刀,双掌如毒蛇吐信般拍出。两股腥风裹挟着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嗡鸣,竟在雪地上腐蚀出缕缕青烟,正是狼骑失传已久的“噬心掌”!掌风未至,凌御潇已觉胸口气血翻涌,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这股腥臭之气撕碎。
凌御潇突然收剑入鞘,双掌结出古老印诀。玄铁剑在剑鞘中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剑身竟不受控制地悬浮而起,赤红色的剑气如活物般缠绕在剑身上。“今日便让逆贼见识凌家剑法的真正威力!”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刹那间,七只由剑气凝聚而成的朱雀虚影从剑身中飞出,每一只都栩栩如生,尾羽上的火焰噼啪作响。朱雀们围绕着凌御潇盘旋,形成一个巨大的剑阵,所过之处,空气被高温扭曲,雪花在半空中就被蒸发成白雾。
面对呼啸而来的“噬心掌”,凌御潇眼神一凛,大喝一声:“去!”七只朱雀虚影如离弦之箭,朝着掌风飞去。剑气与掌风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强大的气浪将周围的积雪掀飞,形成一片白色的雪幕。